【毒蛇】番外十 情不自禁
汪曼春颓然的跪在地上,惨白的妆容随着她的眼泪混合着血迹融进了地毯里。
此时的汪曼春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凌厉,她仿佛又回到了明楼刚认识时的那个样子。
明楼看着汪芙渠躺在地上,肮脏的血已经结成了暗红,肥胖的身体蜷缩在了墙角。
明楼将自己的大衣披在汪曼春的身上,他对汪曼春也不是完全没有怜惜。
明楼想着,如果当年自己真的放弃一切跟她走,她还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明楼自父母死后便加入共产党,而后他绝口不提报仇的事,反而和汪曼春越走越近。
这也无怪乎明镜当时的愤怒,又有谁能想到,明楼是利用汪曼春接近汪家。
明楼自己点的火,借明镜的东风,离开了上海,在法国参加了蓝衣社。
可以这么说,明楼走的每一步都是精心安排,棋局却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得时候,就已铺开。
明楼掏出手帕,不知为什么,现在他看见汪曼春的眼泪,已经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
在他的脑海里,不再有“爱”或“恨”的挣扎,反而被“可用”或“可弃”取代。
明楼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努力将头埋在胸口,做默哀状。
窗外电闪雷鸣,房内是谁也掩饰不住的焦虑恐惧,更掩盖不了的是伪政权第一个回合的惨败。
“我现在所承受的一切痛苦,将来要一千倍,一万倍,统统还给他们,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汪曼春的话伴随着雷声传到了明楼耳中,明楼回忆起汪曼春杀人的画面,他眼前一片漆黑,险些站立不住。
汪曼春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温柔可人的女子了,而是一个涂着血做胭脂的刽子手。
明诚替汪曼春开好房走了出来,就见明楼靠在车门边等他,脸色比汪芙渠的尸体都要白上一些。
明诚脚步更快了,他知道,明楼从来都见不得血,就像他从来都不喜欢暴力。
雨已经停了,但风越来越大,明楼就觉得脊背仿佛有冰冷的刀锋划过。
明楼忍不住抱紧自己的手臂,随后就感觉到自己被温暖包裹了起来。
“大哥。”
明诚离开汪曼春的房间,还不忘带走明楼的大衣,果然一出来就看见明楼站在车外吹风。
“阿诚,新年快乐。”
远处,爆竹声此起彼伏,预示着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了。
忽然,一大束燃放的烟花破空绽放,就在明公馆的门口绽放开来。
“大哥,你站远点,再远点。”
门口的草坪上,明楼和明诚正在燃放烟花,明诚担心明楼被鞭炮声吵的头疼,一个劲让他往后退。
明楼却是怎么也不愿意往后退,他只想近距离感受一下烟花的魅力,也许就是最后一次了,他这么想着。
明镜已经走了出来,带着满脸的惊喜,还有着些许埋怨。
明楼回眸看到明镜,笑吟吟地走过来,拢了拢袖子,朝着明镜开玩笑似的半作揖。
“大姐,新年快乐!”
明楼真是煞费苦心,只为了博明镜一笑,他知道明镜这些年是怎样的心情,她的孤寂哀愁,明楼都能感同身受。
“红包拿来。”
明楼学着明台往年嘻哈耍赖的样子,明镜也难得对他好脾气,明诚在一旁笑如烟花。
灿烂的烟花下,茫茫的银色世界中,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明公馆的草坪上。
“大哥,大姐,我回来了。”
明台大喊着,扔掉了手上的皮箱,就朝明镜跑过去。
“大姐,新年快乐,我的新年礼物呢?”
明楼给她带来了小惊喜,明台给她带来小团圆。
明镜真的很知足了,家,依旧是家,能够遮蔽风雨,能够温暖到心尖。
“大哥,阿诚哥,新年快乐!”
“长大了,也开始长心眼了,还知道回家给我们一个惊喜。”
明楼伸手摸了一下明台的脑袋,明台夸张地一仰脖子,像是被明楼敲了一下似的。
“伪装得不错,我们还真以为你不回来了。”
明楼似笑非笑,转头接过明诚递过来的盒子,伸到明台面前。
“你的新年礼物。”
明台一愣,疑惑的目光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接住了明楼递过来的盒子,随口问道。
“大哥,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
“你以为你的这些小把戏能瞒的住我,你记住,到哪里我都是你大哥。”
明镜冲明楼瞪了一下眼睛,明楼便也不再说什么,那是他的承诺,家不是战场。
“什么大哥不大哥的,不就是在那个什么政府当了个不三不四的官,整天到哪里都充大哥。”
明楼一脸无奈的看着明镜,明诚倒是忍不住咧了咧嘴,只有明台若有所思。
明镜不知为什么,听到明楼的话里有话,看着他看明台的眼神,隐约觉得有些不安,只是她怎么也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明台也难得没有插嘴,将目光又挪回明镜身上,大刺刺的挽着明镜的手臂,乐乐呵呵地进门去了。
“大哥,记得拿箱子。”
明诚指了指远处被明台遗忘的箱子,也不等明楼说话,就赶紧跟在明镜后面溜进了屋子。
此刻的明楼满眼含笑,过去弯腰拎起了皮箱,却没立刻直起身。
烟花炮竹的响声到底还是刺激了他脆弱的神经,明楼站在原地缓了缓,这才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
明台像往年一样闹着要听明楼唱京戏,明镜转头看了看明楼苍白疲惫的神色,却也有些心疼。
“你大哥累着呢,还不让他歇歇。”
明楼知道,明台在讨明镜欢喜,这是一种极为微妙且温馨的氛围,他实在不忍拒绝。
这种让明镜开心的法子,兄弟几个从来都能心照不宣。
果然,就见明诚从房间里托了把京胡出来。
明楼假装生气的看着明诚,却很快站了起来,明诚笑着,一脸讨好。
“大哥,一年一次,难得。”
“好,算我讨大姐开心,那我就伺候大姐一段《梅陇镇》。”
“好。”
明台依偎在明镜怀里,时不时冒出两句淘气话,逗的明镜眉开眼笑。
明诚坐下,拉起京胡,弓弦舞动,张弛有力,神采飞扬。
“慢着,我不想听《梅陇镇》。”
“那就来段《状元媒》。”
明楼好脾气的笑了笑,他也的确有点累了,只想着早点唱完早点休息,完全没注意明台的那点小心思。
“我也不想听《状元媒》。”
明台的话回答的很快,这下连明镜也觉察到不对劲,稍稍侧目疑惑的看着明台。
“你怎么回事,这么多毛病。”
明镜用眼神阻止了明楼的抱怨,好脾气的哄着。
“那你想听什么呀?”
“今天晚上,我就想听大哥唱的《苏武牧羊》。”
这次就连明诚也抬起了头,看了看明楼,又看了看明台,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今天过年我不想骂你,你小子别得寸进尺。”
“你闭嘴。”
明镜怕明楼一激动再说出什么话,赶紧出言阻止,毕竟是过年,大家开开心心才好。
明楼转过身去,他只觉得头更疼了,皱着眉用力咬了咬牙根,闭了闭眼,手重重的掐了掐额头。
明诚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知道明台是想借机试明楼的身份,但此刻他更担心明楼的身体。
明镜哪里想得到这么许多,只当明台是对明楼的汉奸身份不满,又或者是看到自己不开心,想帮自己出口气。
“大哥不想唱就算了,我上去洗澡了。”
明台听着明镜的劝,也觉得自己做的是有点过分了,便站了起来,有意给明楼一个台阶下。
“谁说不唱了,你坐下。”
明楼又转回身子,也不知是被明台气到了,还是灯光问题,明台和明镜都被他发白的脸色怔住了。
“阿诚,来。”
明楼清了清喉咙,唱得字正腔圆,毫不掺杂其他的情绪,而听的人却是各怀心思。
明台虽然好像得偿所愿,但他心里却很是慌乱,甚至有些坐立不安。
明镜斜眼看看明台,也忍不住责怪他太过淘气,又想起明楼如今的身份,忍辱负重,曲线报国,心里难免酸楚。
“荣华富贵全不要,我受清贫也清高,要想苏武归顺了,红日西起海枯槁。”
一曲唱完,明台起身鼓掌,明镜却依旧端坐,只是目光里多了一分爱惜,一分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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